2017-10-08

【花蓮瑞穗｜奇美部落】那些天，我們一起在奇美部落共度的工作假期。

2017。09。29~2017。10。02

去年因為參加了東海岸部落工作假期，第一次和奇美部落相遇，猶記得當時的我對奇美部落一無所知，即便出發前在網路上查了許多資料，也只是懵懵懂懂，阿美族的年齡階級制度、文化泛舟，這些無法理解的陌生詞彙闖入腦袋，越看越一頭霧水。

我對奇美部落所有的認識與感動，都來自在東海岸部落工作假期中經歷的溫暖，也來自人與人之間相處的真誠，我們一起泛舟Tatadok(順流而下)進奇美，一起挑砂石、一起抹水泥，一起看星星，一起建好充滿部落美學的Parod(爐灶)。

部落裡的人坦率、樂於分享，時而含蓄，時而幽默，他們從不刻意說奇美有多好，我卻時時刻刻在他們身上看見奇美的美好。

於是相隔一年後，我再次因為東海岸部落工作假期，回到奇美部落。

「奇美的土地會黏人。」他們是這麼說的。

東海岸部落工作假期，到底是什麼?

旅行，或許可以簡單的解釋為「我路過你的生活，你為我帶來回憶」，但其實我們都知道，要真正認識一個地方，僅僅路過是不夠的，若有機會參與其中，就能更為貼近土地與人情。

東海岸部落工作假期也是同樣的理念，它不是單純的部落體驗式旅遊，也非純粹的志工，更不是打工換宿的概念，而是將對部落的憧憬與熱情化為實際的行動，在與部落朋友一起付出勞力的過程中，真正和部落產生連結。

四天三夜的時間，志工既要和部落的人同心協力完成不熟悉的工事，也會在歡聲笑語間體驗部落的生活，進而走進彼此的生命裡。

一起編織故事，也就有了獨一無二的交集與悸動。

(▲工作的過程中，時不時有人會停下關心，或是送柚子、或是送竹筍，而且大家身邊好像隨時都有米酒。)

對長期生活在都市的我們來說，無論是在溪邊的步道上上下下搬運砂石，或是頂著烈日，克服恐懼爬上高大的鷹架刷油漆，都不是輕鬆的事情；但夜晚在部落大哥們帶領下走過獵人祕徑，到山林間認識各種植物，學會野炊時將麥飯石轉變成加熱工具的魔法術，或是利用輪胎仰漂在秀姑巒溪上的愜意，卻也是一般旅遊裡難得體驗到的智慧。

朋友問我：「你們這些人也真奇怪，生活已經夠累了，為什麼還要去工作假期！」

若親身體驗過，就會明白部落工作假期是一個收穫比付出多太多的美妙歷程，藉由工作與付出，我們得以感受部落文化的精隨，感動部落傳承的意義。在部落裡所學習到的一切，早已超過付出的勞力，更不用說那些赤誠的靦腆笑容，真心真意的相處時光，都是金錢換不回來的財富。

換個方式，重新認識奇美部落的文化泛舟。

去年，我在細雨中泛舟進到奇美部落，路上聽著富榮哥講述童年記憶，下課後懶得走路，乾脆抱著漂流木順流而下回家、對面那塊放牛的草地、跳下水抓鴨子以失敗告終、預告洪汛的氣象石奇準無比，我們笑到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，走了一趟讓人難忘水上思路之旅。

今年，一樣順著秀姑巒溪進部落，但是這次又些許不同，我搭上夢寐以求的快艇，從另外一個角度認識文化泛舟。

看著橡皮艇上的大家恣意潑水，開心的攻擊彼此，好似也感染了相同的快樂，而我拿著相機，不太敢過於放肆參戰，只好偶爾用快艇激起的水花路過橡皮艇，聽到橡皮艇上面的人不甘的大叫「喂！」時，心裡一陣痛快，小小滿足了惡作劇的幼稚童心。

開快艇的武志是他那一級年齡階層的級長，我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，武志有部落人的標準個性，不熟的時候很靦腆，回話簡短卻也不失幽默。

「聽說你在馬祖當兵?」我拿著第一手情報問他。
「不是馬祖，是東引。」武志說，同在快艇上的吉祥繼續接話：「我們都是因為工作假期回來，武志要收假了，等一下就會離開，我明天走。」

富榮哥曾和我提及，今年是第一次由奇美部落自己主辦的工作假期，為此許多在外地工作的部落青年，就算只有一兩天也要回來幫忙，想到這些，不禁有些感動。

「要不要去拍瀑布?」他將快艇開到瀑布旁邊：「這邊的水可以直接喝，我們小時候都會來。」

一直以為，富榮哥和武志分屬兩個世代，對於秀姑巒溪的情感會大不相同，但聽著武志熟悉的介紹，才明白秀姑巒溪中流的是奇美人共同的記憶，有你也有我的故事。

花錢當志工，到底誰是傻瓜?

炙熱的陽光下，就算只是走路都會頭暈，但志工們不分男女、不分年紀，扛著砂子和石頭，在階梯上上下下搬運，許多志工甚至是第一次拿到圓鍬、十字鎬和鋤頭，和部落大哥一起工作，斗大的汗滴從額頭上滴落，不曾喊過一聲累。

看到阿木大哥從山下載了二十杯手搖飲料時，第一組的夥伴忍不住露出笑容，「趕快先拍個合照！」「要跟其他組炫耀，第一組最幸福！」

(▲實在熱翻天，空拍機變成強力電風扇。)

「工作假期」有一半的成分是工作，而奇美的工項向來不會太輕鬆(笑)，這一梯次照慣例將志工分成三個組別，工事主要有兩個部分，一是修復守衛部落的大門，為部落大門重新油漆上色，二是修繕之前做的步道。

奇美部落保存了阿美族傳統的年齡階層制度，這次的任務由部落年齡階層進行分組帶領，不僅是志工們的競賽，也是部落年齡階層的競賽，大家總愛爭論著誰比較辛苦，趣味性十足。

「第一組很辛苦，大太陽底下，上上下下爬著階梯的扛石頭。」富榮哥說。
「第二組的油漆最漂亮，我們有調色，還有口紅和腮紅！」美芳不甘示弱。
「第三組速度最快，而且我們在完全沒有遮蔽物的環境下工作，我們才是最辛苦的！」村長強調。

同一組的人特別團結，說起誰最辛苦，總是同仇敵愾。說起哪一組最好最棒福利最多，也一律只挺自己人。

嘴裡笑著鬧著吵著，但回到家屋，哪有分什麼組別，大家都是感情好的要命的一家人，甚至最後一天要道別時，還流下了依依不捨的眼淚。

「第三組都是傻瓜，他們花錢來工作！」玉成爽朗的笑著，他是他那一個年齡階層的級長，趕回部落參與工作假期，「這不是我說的，他們自己也承認自己是傻瓜啊，可是他們做得很爽！」

營火晚會時，我和志工俐臻聊天，問起她為什麼會參加這次工作的假期，她說她之前的工作也是推行付費的體驗活動，還算有難度，所以她很好奇為什麼有一群人會願意自費來參加部落工作假期，於是趁著換工作的空檔來看看。

我突然想起溫嵐的歌，其中一句「傻瓜，我們都一樣」，道盡了部落工作假期的精髓，不管是部落的人排除萬難請假回到部落，還是志工千里迢迢的花錢來到部落，多少有一點傻里傻氣的成分，想要為自己喜歡的地方盡一份心力的熱血，希望能一起守護部落的美好。所以即使做的腰痠背痛，卻也甘之如飴；做的汗流浹背，卻也笑容滿面；做的吵吵鬧鬧，卻也難分難捨。